只要会做梦,就会写诗

——专访诗人汪剑钊伯伯

杭州少年通讯社   徐德天     叶伊宁   李子越

2012年12月2日下午2点,在西湖边的杭州青少年活动中心,举办了“诗唱西湖——庆贺西湖申遗成功一周年诗歌朗诵会”。
本次活动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诗人。在第一排就坐的是汪剑钊、梁晓明等一批著名诗人,还有爱好诗歌的外国友人。
观众席上座无虚席,在场的人们被优美舒缓的诗歌朗诵深深吸引,白居易、苏东坡、杨万里、戴望舒赞美西湖的诗,深深吸引和打动了我们。诗人的朗诵,演员的舞蹈,演绎出西湖独特的山水和悠久的人文历史。
小记者们在朗诵会结束后,采访了参加本次活动的诗人汪剑钊伯伯。汪伯伯是诗人、翻译家、评论家。他翻译了许多俄罗斯的许多文学作品,同时还创作了许多诗歌。对于诗歌,他最熟悉不过。我们希望通过采访他,走近诗歌的国度,领略诗歌那不一样的神奇魅力。
诗歌带给我的是幸福
小记者:汪伯伯,您是从小就很喜欢诗歌吗?
汪伯伯:大概是和你们年龄差不多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诗歌了,而且把这个爱好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小记者:当时你的家人是否支持你当一位诗人?
汪伯伯:那个时候,家里人没有刻意得希望我干什么,一切都是自然,当时我读到几首诗歌之后,就觉得这种文体非常好。
小记者:到目前为止,对您影响最大的诗歌是什么?你刚才提到小时候读到的几首诗歌又是什么呢?
汪伯伯:对我影响较大的,那当然是中国古典诗歌。至于当时我读到那几首诗,现在看起来并不算很好,因为我上学的时候,受教育的背景没你们好,我们当时的诗歌还是受到意识形态的限制,所以我读到的诗歌作品在今天看来并不是最好的作品,一首是李季的《黑眼睛》,另外一首是闻捷的《苹果树下》,这两首诗在我今天看来,觉得这是一般,但在当时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诗歌,读到的时候觉得疯狂,非常的幽默。
小记者:在您的诗人生涯中,有没有什么令自己难忘的坎坷的事?
汪伯伯:坎坷?我觉得诗歌更多的是带给我幸福,还真没有关于诗歌的坎坷。生活中的坎坷肯定会有。
小记者:您有没有一段时间老喜欢写诗,或者是厌倦了写诗?
汪伯伯:我没有说过不喜欢写诗,但是我曾经中断过写诗。我是在大学时代属于非常疯狂地写诗,但是大学毕业以后,上研究生,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自己需要有个转向,开始做学术研究,从开始上研究生一直到博士毕业以后,这段时间我就写得非常少,这个时候是我自己的调整,我倒不是不热爱诗歌了,而是我觉得我需要在一些其他的工作上花精力,就像人生有很多阶段,就像你们现在都是学生阶段,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等到你们学习到一定程度,需要工作了,你们这个时间主要精力就要投入到工作中,那个时候写诗,包括看书就可以在你的业余时间中进行。
小记者:您喜欢在一天的什么时候写诗,为什么呢?
汪伯伯:我好像没有固定的时间,相对来说,晚上的时间写作可能会多一点,白天毕竟还有其他一些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我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了,有许多需要承担的事情,比如我当老师,我还是一个父亲,还是我父母的儿子,需要承担很多的责任,这些责任我觉得都应该完成,而且我也希望你们也应该把自己的角色做好,做一个好儿子,将来做一个好父亲,或者一个好妈妈。
小记者:您今后有什么大的写作计划吗?
汪伯伯:我作为翻译家,倒是翻译过几个比较大的诗集,包括俄罗斯的几部很著名的诗集,大家知道我译过普希金的诗,也译过曼捷斯塔姆的诗,但是在写作方面,现在不想让计划来限制我,我刚才说过,写作是非常自由的事,让自己的个性自由地发展的事情,所以不想自己给自己设定一定的目标。
小记者:写诗一方面需要生活积累、一方面需要文学功底,哪方面最重要?
汪伯伯:两方面都重要,多去看看世界,还有,罗丹有句话: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希望大家不要忽略你们周围,你们周围的很多事情,包括父母对你们的爱,这同样也是一种诗的东西,这就是我们的诗歌要体现的。
小记者:您认为坚持写诗有什么现实意义?
汪伯伯:因为诗人的存在,诗歌能给你另外一个世界,因为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现实世界中,你会发现,由于文学的存在,由于诗歌的存在,整个世界都向我们敞开。
 
我们身边充满诗歌
小记者:现在人们不怎么看诗歌了,对此您怎么看呢?
汪伯伯:从表面上看起来,人们好像不怎么看诗歌了,但事实上诗歌还是在我们身边的,比方说电视里边也有诗歌,建筑里也有体现诗歌美,甚至连一些广告词里也有诗歌,其实诗歌并没有远离我们,我们现在仍然和诗歌一起,只不过有时候形式不一样。
小记者:诗歌在很多人看起来有点深奥,有点高高在上,特别是现代诗,您觉得怎样才能让现代诗像古诗这样贴近我们的生活呢?
汪伯伯:首先我觉得需要多读,为什么唐诗我们现在读起来已经很亲切了,那是因为我们读了很多次了。假如说我们第一次读唐诗的时候我们一样很陌生。比方说,大家都是杭州孩子,假如我是一个北方人,我第一次听到杭州话,我是听不懂的,但是到了杭州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慢慢就能听懂了,等我待上一年半年以后,杭州话我都能说上那么几句了,甚至我还可以用杭州话来思维,用杭州人的方式生活。那么诗歌也是一样,我们刚接触的时候很陌生,接触多了,慢慢的我也就能够理解了,最后我自己也能够很轻松的写,而且能够写出好诗来。
小记者:怎样让诗歌拥有朦胧美,但是又不显得艰涩难懂?
汪伯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懂与不懂的问题。懂与不懂,一方面是读者的问题,一方面是作者的问题,有可能是作者本身写的难懂,另外一方面是读者本身准备不够,就是你的知识准备还没有到读懂他的作品的时候,比方就像你们三年级的时候你们要去看高中的东西,那时候你看不懂,但等到你读高中的时候,你回过头看三年级的东西,很轻松,诗歌也同样存在这个问题,如果你自己准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肯定能够看懂,等你到了一定程度,就不存在懂跟不懂的问题。
小记者:现在诗歌不被人们推崇,您认为坚持写诗,有什么意义吗?
汪伯伯:首先,我写诗我感到非常幸福,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诗人跟上帝�谎�,上帝从一切虚无中把人造出来,那么因为有诗人的存在,我就通过我的理由写出了一首诗,原先没有的东西,我把它写出来,这与神一样,也是创造。诗歌能够给你另外一个现实世界,那么你就会发现由于文学的,由于诗歌的存在,我们拥有了一个比我们生活周围的现实大得多的这么一个世界。
小记者:最近在学校读泰戈尔的《飞鸟集》,发现它和原先读过的一些中国诗歌作品相比,好像是《飞鸟集》更胜一筹,您觉得中国诗歌真的不如外国诗歌吗?
汪伯伯:不能这么说,这是因为你拿到一个最好的作品来跟相对来说一大堆好的坏的作品在一起比较,就好像你手里拿了一个是个一等品,然后拿到其他地方去比较,这里面可能有一等品,可能有二等品,可能有三等品,这里面可能有一等品是和泰戈尔是差不�嗟模�但是还有二等品三等品,这个时候比,可能会觉得泰戈尔更好了。
小记者:有人说过,“比心灵更自由的是写诗”,您怎么看待这句话的?
汪伯伯:这是一个对诗歌的比喻,这是他的一个理解,至于原因有很多种,你不写诗也可以获得自由,写诗也可以获得自由,而且每个人选择是可以不一样的,有的人他就是不写诗,就自由地生活,我觉得也可以,没有必要非得要每个人写诗要,如果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诗人,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小记者:如何才能写出一首好诗呢?
汪伯伯:不管我们写诗歌还是写小说,我们都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用语言,尤其我们汉语,首先必须把汉语学的很好,这个汉语不仅仅是认字,字我们都认识,但是字背后都有很多含义,它有象形、会意、形声等各种功能,我们要想办法在写作中间把这些功能发挥的很好。诗歌不仅是有意义,她还有声音,为什么我们诗歌需要朗诵,朗诵的同时我们不仅眼睛看到,而且耳朵也感受到,眼耳都感觉到,整个人身体都能感受到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同时你自己要有你自己的训练,要多读书,经常练习。还要好好的生活,热爱生活,热爱语言。我觉得你可以不写诗,但是不能不做人,首先要把人做好,只有把人做好,你才能把诗写好,我很难相信一个人都做不好的人能写出好诗来。
小记者:写诗一方面需要生活中积累,一方面需要文学功底,您觉得哪一方面更加重要?
汪伯伯:两方面都重要,这要看你自己的需要,比方你自己觉得生活经历很多了,那么就需要在文字方面学习方面多下点功夫,如果你自己觉得我在文字方面学的很好,那么我希望多体验一下,多去看看世界,跑到世界各地去看一下,还有一点,罗丹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希望大家不要忽略你周围的生活,你周围的很多事物,包括你们的亲戚、你们父母对你们的爱,这同样也是诗,我们诗歌体现的也是这个。
小记者:您在生活中写诗的素材是怎样积累的?
汪伯伯:什么素材都可以写,不要有什么忌讳,什么都可以写,但是你要记住有一点,当你在写的时候,要把这个素材写成诗,不要等你写完以后,还是素材就没有意义了,素材到了你手里就要变成诗歌,所谓的化腐朽为神奇,就是这个意思。
小记者:既然您写过这么多篇诗篇,那么请问如何才能使我们写的东西打动别人呢?
汪伯伯:假如你要从事写作,一定要写首先能感动你自己的东西,如果你自己都感动不了的东西,那么你不可能去感动别人,这个是最基本的。
小记者:汪伯伯,你今后有什么大的写作计划吗?
汪伯伯:我的确出过大的诗集,也翻译过大的作品,象普希金诗集等。但我从来不订写作计划,因为我不想让计划限制我写作的自由。
 
诗歌翻译,保留原味
小记者:汪伯伯,您主要是翻译俄罗斯诗人的作品,您也翻译中国作家的诗歌吗?
汪伯伯:这个工作应该是俄罗斯的翻译家会比我做的更好,我会向他们推荐,我更多的是把俄语译成中文。
小记者:汪伯伯,您觉得将外国的优秀作品译成中文,和将中国的优秀作品译成外文,有什么不同?
汪伯伯:我一般是把俄文的东西翻成中文。我个人觉得把外文译成中文比把中文译成外文要容易得多,因为汉语是我们的母语;我们对汉语的应用,要比对外语的应用灵活得多,翻译过来的中文,也肯定也美。
小记者:您在翻译诗歌的时候,对于当时苏联的红色主义,还有很久以前的俄罗斯沙俄帝国的思想,您对这些独特的文化内容是怎么处理的呢?
汪伯伯:你指的独特文化是指的意识形态吧,比方说原先是沙皇政府,后来是共产主义这种差别,比如说她原先是沙俄特色的话,我译过来还应该保留她的沙俄特色,她如果已经表现共产主义或者社会主义的内容,那当然可以保留,因为我是翻译,我不是创作,我创作可以按照我自己的心愿创作,我翻译必须按照她原先的文笔。
小记者:您觉得怎样翻译才能传神呢?
汪伯伯:首先��译是一个语言的问题,你最基本的要求是你需要用的那门外语,比如英语、俄语或者法语,你都要熟练掌握,如果我要把它译成中文,我自己的中文必须要很过硬,如果你自己都没有很过硬的中文的话,这样传达出来的中文是半吊子的中文,那肯定会害人不浅。
只要会做梦,就会写诗
小记者:从心智方面,您觉得我们小朋友什么时候开始学写诗比较好呢?
汪伯伯:越早越好,为什么呢?我打个比方,大家可能会觉得,我们一点写诗的才能都没有,我觉得,每一个人只要会做梦,都会写诗,每个人都做过梦,也就是我认为每个人都是�行词�的能力的,有的时候就像一个水龙头里面的水,水龙头没拧开,水在里面就没流出来,这个时候就需要什么,需要把水龙头拧开,一旦你把水龙头拧开以后,诗歌就像水一样地自然就流出来了。
小记者:我们身边很多同学都觉的现在很多诗歌,不管是课文还是课外读物,都觉的很无聊,并没有想小说这么有趣,您觉得怎么让大家对诗歌都感兴趣?
汪伯伯:多读好书,这是我一直在说的一个问题,我个人觉得我们中国的诗歌教育是有问题的,比方说我们的中小学课本选的那些现代诗,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70%的诗歌都是属于很平庸的诗,你们很可惜的是没有读到最优秀的文学作品。
小记者:我看过一些关于诗歌的书籍,刚在学习写诗,  我就发现我特别讨厌儿童时写的诗歌,那么怎么样才能写出喜欢的诗呢?
汪伯伯:自由地写,写作是你喜欢做的事情,因为给了你任务,给了你时间,给了你限制以后,你是不太容易写,我也碰到过了。真正的写作是你自己想写的时候写才能写好,首先我觉得我们把写诗跟你们做作业这两件事情分开来,做作业你是完成任务,而写诗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觉得你有想表达的,就写出来。就像你回到家里,那天你特别想念妈妈,你回家要告诉你妈妈,我想你了,把那句话说出来的感觉,就与当你写诗的时候的状态十分相似,那样就可以写好诗;而不是说是逼着你,就像是妈妈今天刚打了你,然后一定要让你说你爱不爱妈妈?那个时候你肯定不愿意说,尽管你心里面可能非常喜欢你的妈妈,很热爱她,但因为引起了你的反感,你就会不情愿。写作也是这样。
我们是中国人,汉语是我们很宝贵的财富,有的甚至比西洋文字还好,西洋文字缺少中国文字的象形、会意,中国文字恰好有这些优点,我们要好好利用这点。
小记者:您建议给现在的小朋友看诗歌作品?
汪伯伯:有一个诗人叫顾城,他的诗歌我倒是觉得你们这个年龄看非常好的,因为他的诗歌带有很多少儿的特征,但他每一首诗都能给你意外的想象。诗歌有的时候就是需要意外,所谓的在人情理之中,出人意料之外,你写出来,你要让人觉得,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但是这话又是我恰好想说的,到你有这么一种感觉的时候,就可以写出比较满意�淖髌妨恕�
 
 
采访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汪伯伯凭着他对诗歌的理解,再加上深入浅出地解说,吸引了众多小记者和家长。他的话让我们感觉到,诗歌不是高高在上的空中楼阁,不是象牙塔里的艰涩文字,而是和我们的情感、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诗歌就是梦想。